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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前半生保密 后半生相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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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：2006-06-2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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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采访/安顿
■采访时间：2005年5月13日8：30至12：00
■采访地点：天津舒泊花园酒店5039号房间
至今，我丈夫不知道在我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，只有我自己心里明白，是他和我们的婚姻改变了我，让我明白了这些最简单的道理，我的前半生还会对他暂时保密，但是，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后半生能始终和他相依……
吉青，女，32岁，北京人。大学国际金融专业毕业。2004年6月结婚并在天津落户。先后在证券公司、银行、保险公司工作。落户天津起至今无业。
■她前半生的秘密
读者在认识吉青这个人之前，也许应该先读完这个“故事”———
有一个女人，这一天，她要结婚了。她坐在娘家的窗户边上，眼睛一直凝视着对面楼的一扇紧闭的窗户———那里深藏着她的秘密。
就这样看了很久，很久。
天光暗下来的时候，她站起来，拉上窗帘。她对着镜子站了一小会儿，看着镜子里明天就要做新娘的自己。她微笑，笑着，眼泪流出来，怎么也忍不住。
她拉开旧大衣柜的门，面对着最上面的那一层。掀开白色的单子，露出整整一层像小铅笔盒那么大的枕头模型，一个个挤挤挨挨地叠在一起，有的是普通的小花布做的，有的是绣花手绢做成的，有的用了小小的丝巾，有的甚至是精致的绣片……那是她10年的爱情历程。10年当中她从一个青涩少女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职业女性，她的经济条件越来越好，她的纪念品也就越来越精致和昂贵，但是，这样特殊的纪念品的样式没有任何改变———始终是小小的、双人枕头的模型。
她曾经希望，和她爱的人一生一世同床共枕。那个人，就在对面那扇窗户里，那个她永远是过客的地方。
她出生在这片小小的楼区，从她一降生，就注定要和这个人面对面，并且擦肩而过。他比她年长17岁，当她还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孩子的时候，他已经蝶成对、蜂成群。
但是他们还是相爱了，她忍不住不告诉他深藏在心底的爱恋，她知道，很久很久以来，他也在凝视她。从什么时候起，他的妻子带着孩子离开了。以后，他也总有一些时间不在这里，他去看望他们，在城市的另一端，几天以后，他回来，还是一个人。他是作家，他的书常常在她逛街的时候不经意地撞进她的眼帘。
当这段爱情不再是彼此的秘密的时候，她终于可以走进他的生活，很隐蔽。她说不清楚自己在这个人的生活中究竟是一个什么角色，但是她不能控制自己不去想念他、不定期地亲近他，为此，她不能接受任何一个异性，就这样蹉跎着女孩子最好的青春时光。
每次，当她离开这个人的房间，回到自己的家里，就会亲手缝制一个小小的枕头模型。一针一线地缝下去，也把自己的记忆串联起来。她想，也许有一天，当他也像她一样觉得不能割舍的时候，这份爱情就会有结果，这些小枕头就会变成一个大枕头，他们并肩躺在上面，天长地久。她也想过，也许有一天，这些小枕头只能是她个人的纪念，它们永远没有长大的可能，那么，它们连起来有多长，她的爱就有成百上千倍的长度，缠缠绕绕，永无止境。
她没有等到那一天。她等来的是这个人的告别。他要走了。他的妻子，带着孩子移民，他也要一起去。
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在一起，她想告诉他，有那么那么多小枕头排着队等待长大的那一天，然而，最终她没有说。她只是问他：“你想过你走了之后，我该怎么生活吗？”他把她的长发绕在自己的手指上，轻轻地说：“你要好好地生活，好好地嫁人，做母亲，我会一生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时光。”她哭了。眼泪静静地流在从来不属于她的枕头上。她说：“你觉得我还有这样的机会吗？”他说：“有。你还年轻。”
那天她缝了最后一个小枕头，也是最漂亮的一个。她把一直珍藏的一块缀满了小水钻和金色丝线的围巾折叠起来，镶上出差买来的、精美的蕾丝。那围巾是早逝的母亲当年做新娘时用过的，那些蕾丝，她买的时候想过，要用它来系起婚礼那天的玫瑰花。
那以后，她把这些小枕头束之高阁了。她要求自己再也不看它们，直到找到可以结婚的人。如果永远找不到，就永远不看。她用白单子把它们遮盖起来，就像遮盖了自己的过往。这以后她开始接受各式各样的、被介绍前来的男人，尝试和他们发展一种能够长久的关系，发展到缔结姻缘。这些人真的不能令她完全满意，她总是觉得，距离她心里的那个形象相去甚远。有时候她真想看看那些小枕头，但是，她从来没有这样做过———用不着看啊，10年，每个日夜，都在她心里，随时可以尽现眼前。
每经历一次短命的恋爱，她就会问自己：“你还能爱吗？你还会爱吗？还有没有更值得你爱的人？”这些问题那么残酷，她无法回答，也不忍心回答。
终于有一天，和她相依为命的父亲病了，并且越来越重。有一天，父亲把她叫到自己的病床前，说有一样东西，是她母亲留下的，想交给她。她用一整夜的时间，看完了父母恋爱时的信件。
父亲不是母亲的初恋，当父亲热烈地爱着母亲的时候，母亲也热烈地爱着自己的老师。母亲在和老师的秘密恋情中徘徊了很久，父亲也等待了很久。年轻英俊的老师迎来了初生的儿子那一天，母亲站在河边上，绝望到要结束自己的生命。母亲在给父亲的信中写到当时的心情，她觉得再也没有爱了，再也不能爱了，这个世界上的男人，从这个人开始消失。而父亲在给母亲的回信中向她求婚，他说他将证明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、哪怕唯一的一个愿意去唤醒她的另一份、另一种爱情的男人。
第二天，她去探望父亲。她问：“爸爸，你觉得妈妈爱你吗？”她父亲闭着眼睛，非常安详、非常满足地告诉她：“很爱。和她爱任何一个人的爱，都不一样。”
在她父亲逐渐痊愈的过程中，她发现她自己也像一个病了很久的人一样，正在一点点缓慢地健康起来。
再然后，她遇到了马上就要成为她丈夫的这个人。她知道，他不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，肯定不是，但是，人和人，是不能这样相比的啊！她相信她正在爱上他，而且伴随着他们共同生活的开始，她一定会越来越爱他，当然，这种爱，和前面过去的那10年，不会完全相同。
在天空完全被夜幕取代的时刻，她重新把那些小枕头遮盖起来。
她想：如果爱上每个人的感觉都是一样的，人生还有什么意思？
■生活中必须保持的一种理性
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就是从北京嫁到天津的吉青。
第一次采访吉青是在2004年，在北京。那时她刚刚结婚，还没有把家搬到天津市。采访结束还没来得及把我们的谈话完全整理出来，吉青就打电话通知我：“先别发，先别写出来，我想先跟我老公交流一下，他没什么反应，你再发。”
这样一等，就到了一年之后。上面的“吉青故事梗概”早就写好了，一直没有机会“拿出来见人”。直到今年年初，和吉青约好了，“什么时候到天津出差第一个采访”她，才敢把这个故事拿到网上给朋友看。
采访的那天吉青直接到酒店房间来找我，打开门吓了我一跳，她足足胖了有30斤，而且，是一个站在门口喘粗气的孕妇。
“8个多月了，走路都费劲了。”她有点儿不好意思。
我在北京认识的吉青是一个特别追求精致生活的人，她总是化妆的，所谓不化妆不出门。她总是穿高跟鞋的，不同颜色的裙子配不同颜色的鞋……从此刻的这个孕妇身上已经完全找不到去年的影子，但是，看得出来，这个穿着舒服的皮拖鞋和条绒孕妇装的准妈妈，她的生活非常幸福。
然而，我还有另一种特别的感觉，就是那些我亲眼见过的小枕头，那些在10年当中排着队盼望长成一只大枕头却最终没有可能的小家伙们。吉青曾经告诉过我，我将是最后一个知道它们的故事的“外人”，以后，除了她，没有人会再有可能了解它们。我也清楚地记得来天津之前吉青在电话里嘱咐我的话：“我只说要去看一个北京来的朋友，没说是什么人。如果真有一天我丈夫看到你写的文章，给你打电话，你也不要说，这个人是我。你一定要答应。”
我们的见面，从一开始，注定就和这些小枕头有关。一个人怎么可能把她10年的感情记忆从生命中挖出去呢？即使她想这样做，也不可能做到。更何况，吉青告诉过我，她从来不这样想。对于过去，她不想抛弃，只是想收藏。
你肯定想象不出来，会是一个孕妇来见你，对吧？我在给你打电话的时候，把我的近况都告诉你了，唯一没说的就是怀孕。我偷偷看过你写我的那个故事，比我讲述得美。我看了好几遍，觉得那么美的一个故事的主人公，不能是挺着大肚子来见你的。
我的孩子8个多月了，很快就要出生。我知道是一个女孩子。我背着我丈夫去医院，找了一个熟人帮我看的，是女儿。我没告诉我丈夫，不是因为他喜欢要儿子，是因为我不想说。我觉得女儿和母亲的关系是非常微妙的，我好像不是在生孩子，而是在给自己制造一个好朋友，而且是一个一辈子都不会抛弃我、离开我、背叛我的好朋友，这才是我想要的那种天长地久。
从我知道我肚子里是女儿之后，就特别迫切地想跟你见面，我想让我女儿在出生之前有机会了解我，我的过去和我的现在，她会比她爸爸了解我更多。
你记得那些小枕头吗？你肯定记得。我都放在北京的家里了，一个也没带到天津来。我丈夫其实见过。父亲去世之后，我们整理家里的东西，他看见了，问我那是什么东西、哪儿来的。我撒谎了。我说那是我母亲留下的，是和我父亲谈恋爱的时候的纪念品。我丈夫说：“你爸妈还真浪漫。”父母的东西他一样也不让我扔掉，他帮着我把小枕头们都包好了，装进一只很长时间没人用的皮箱，他说将来给孩子讲故事，孩子看见这些东西也会感动的。
很多人都说，夫妻之间一定要相互了解，了解了才能相互包容，才能感情更融洽，我同意一半。我认为这种了解更多的是指对各自的脾气禀性和人品的了解，而不是对这个人从生下来开始发生的一切都尽在掌握。我们从认识的那天开始了解，对以后负责，至于相识之前，他是他，我是我，没必要全部老实交代。不是说男人和女人是因为不了解而相爱，因为了解而分道扬镳吗？我觉得就是这样。我们能互相接受相识以后的对方，并不意味着能接受相识之前的那个人，全都了解了，也许就是互相排斥的开始。
我喜欢说一句话：前半生对你保密，后半生与你相依。我觉得这就是生活中必须保持的一种理性。
■我们谁都不问过去只说现在和将来
你说人是不是一定会被过去影响？我觉得一定会的。只是有好影响和坏影响之分。我觉得我的过去给我带来过很多的坏的影响，但是伴随着我父亲去世、我结婚到天津和我怀孕，这些坏影响不见了，相反，剩下的都是好的影响———我每次回忆过去，最终都会认识到，我必须好好珍惜我现在的家庭，一个能给女人带来现实的安稳和平常人家那种幸福的男人，比一个只会说甜言蜜语却永远不敢承担责任的男人要珍贵得多。男人决定和一个女人结婚，从单身汉变成丈夫、父亲、户主、挣钱的主力、家庭的支撑……这是多大的代价？女人说结婚了就失去了自由，男人不是一样吗？
我和我丈夫是经过别人介绍认识的，这个过程一点也不浪漫。先是相亲，然后彼此感觉不错，继续交往。两个人都属于大龄青年，婚姻方面的“困难户”。我们俩谈恋爱的时候，还拿这个开玩笑。他说：“你看你长得也还可以，不算猪八戒家族的亲戚那样儿，脾气也不错，怎么就跟我一样困难呢？你是挑花眼了吧？”我反问他：“你呢？你也不像沙僧他哥哥啊，怎么没追上队伍？”本来我们俩是开玩笑，后来说着说着就认真了。他说：“我也不瞒你，以前，我谈过恋爱，当然是失败了，不然也不会是咱们俩遇见。我觉得你也和我一样。咱们都不是能拿感情开玩笑的人，肯定都受过伤害。缓不过来，时间一长，就耽误下来了。我希望从现在开始，咱们俩能不互相伤害，好好地一起生活到最后。”他不需要我回答，我也就什么都没说。但我知道他说的正是我心里想的。他不想提起过去的事情，我也不想。那是我们各自的秘密，对对方没有伤害，甚至可以说和对方完全没有关系，为什么要为了表示“忠心耿耿”就和盘托出呢？所以，从那以后，我们谁都不问过去，只说现在和将来。
我这么说，你可能觉得我并不了解自己的丈夫，我丈夫也不了解我，错了，我们互相之间可以说是非常了解的。我熟悉他的爱好、生活习惯、想问题的方式，他也熟悉我的，我们之间在生活上非常默契。他有记日记的习惯，他的日记本，过去的，还有我们在一起之后的，都放在我家写字台的抽屉里，我从来没想过要拿出来看看。有时候，他特别高兴，还给我念一段，他念，我就听着，他不念，我也不想看。我家除了大门上锁，其他地方没有锁。我们的电脑是共用的，他为了备忘，把电子邮箱的密码和存款的密码设置成一个，还告诉我，说万一他想不起来了让我提醒他。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要去看看他的往来邮件。
我的一个朋友曾经说过，这个男人是“老谋深算型”的，他把能告诉我的告诉我，只不过是因为这些东西没必要藏起来，需要藏起来的东西早就藏好了，我一辈子也找不到。我觉得也有可能。但是我真的无所谓，从来没想过要“侦察”一下，在我知道的这些之外，是不是还有什么“见不得人”的东西藏着。并不是说我这个人多么豁达、光明磊落。我就是想，一个男人，他已经和你结婚了，而且马上就要有孩子了，他挣到哪怕10块钱也赶快拿回家，他爱老婆和家庭，从细微的地方都能看出来，为什么还要怀疑他呢？我相信我的感觉，就是我丈夫除了过去的恋爱历史没有给我讲过，其他的事情都不会是他的秘密，他这样的人，不可能去搞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，要是有一天事实证明我错了，只能说明我自己是个笨蛋。而且，我觉得聪明的女人不应该抱着“侦察兵”和“抓坏人”的心理和男人一起生活，那也太累了！你要是找了一个敌人一起过日子，我看还不如离婚来得痛快。
我丈夫问过我，怎么从来不对他的一切感到好奇，女人不是都喜欢“破获”丈夫的秘密吗？那时候我刚刚怀孕不久，我说：“我没兴趣，我就不信你的秘密能比我的秘密更惊天动地，你还是自己留着吧。等咱们都老了，也快没话说了，互相讲故事，现在别说，说了该闹别扭了。”他听我这样说，就引用了我说的话，前半生对你保密，后半生与你相依。和一辈子的相依为命比较起来，什么秘密都不能让我们更感兴趣。这是问题的本质，对吧？什么叫天长地久？一个婚姻到了最后，还是这两个人，拉着手变成老头、老太太，死了埋进同一座坟墓，这不是天长地久是什么呢？！
所以我一直觉得我的婚姻还是很幸福的，以为我们之间是一种可以说非常清澈的、一致向前看的关系。
■这些情节就像一个老套的电视剧
我还是忘不了我的过去，尽管我已经不经常想起来。特别是在怀孕之后，更觉得那不过是人生的一个插曲，但是，那个插曲太长了，10年，我的一辈子才有几个10年？
如果我要生下来的是一个儿子，也许我这种倾诉欲望会减弱很多，但偏偏是一个女儿。女孩子在成长过程中需要家长更在意，操更多的心。我有时候会想到我的母亲，如果她没有在我不满12岁的时候就离开我，我还有那痛苦的10年吗？也许，我妈妈可以帮助我，让10年变成1年、1个月、1天，总之我的感情道路会顺利的多。所以，我想好了，对我丈夫保密的内容，在我女儿长大一些之后我一定要告诉她，我不希望她经历和我一样的挫折。
就在我怀孕的第二个月，那个人来天津看我了。
他从国外回来，给我打电话。先是打电话到我的工作单位，知道我辞职了，然后他锲而不舍地找到了我的一个同事，这个人正好和我保持着联系，她给了他我的电话号码。当我接到他的电话，他已经走出天津火车站了。
那是中午，我丈夫上班了，我在家里午睡。他说的第一句话是：“为什么要离开北京？你是不是为了逃避我们的过去？”听见这句话，我哭了。其实我以为我早就放下了和这个人有关的一切，没想到一听见他的声音，我还不能控制自己。很难说那是因为爱情，更多的，大概是因为委屈吧，一种说不出道理、和他也没关系的委屈。我不说话。他直接说了一个地址，是一个很老的酒店的名字，他说让我一个小时之后去找他。
放下电话，我犹豫了很长时间，又想见又不想见，想见，是因为毕竟有过去的10年，不想见，也是因为这10年到最后变成了一场伤人的梦。
我丈夫不在家。我像一个精神病患者似的，拿起电话，放下，再拿起来，再放下。我知道我潜意识里想告诉我丈夫我要出去，但又不想告诉他我要去哪里。最后，我喝完了一大杯茶水，想明白了。不就是见面吗？去！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，看看他对过去的10年是什么态度，但是，决不让过去的一切有重新上演的可能。
我庆幸我去了，如果我没去，大概我还会沉浸在一个爱情童话里，还会把结局归结为一个已婚的、有些名气的男人的无可奈何。但是，见过他之后，我再也不这样想了。
他老了，是真的老了。比我们分手的时候，至少要老了5岁。头发都白了，当然，白发的他也很有风度。他走过来什么也不说，直接拉起我的手就进了电梯，直奔他的房间。接着，他想拥抱我。我往后退，我说我怀孕了，我要做母亲了。他愣了一下，忽然问我：“你嫁人了，你甘心吗？”
你看，这些情节就像一个老套的电视剧。小时候我看琼瑶的小说《窗外》，写那个女学生后来见到当年爱上的老师，一个半大老头子，一点儿也不好，想不出来自己怎么会爱上这么一个人。我倒是没有那么极端，但是同样的感觉我也有。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婚姻把我变得很现实，没有什么浪漫激情了，我就是觉得他的一切都像是在演戏。
我说我的丈夫很好，我对婚姻很满意。我问他过得怎么样，他不说，先是坐下来抽烟。一支烟快抽完了，他说：“你知道我的生活，当初离开北京，也是迫不得已的，能有什么好？我以为我回来了，你还会在那里，结果你到天津来了，还要生孩子……”
我不感动，真的不感动。我眼前就是当年我自己特别绝望的样子。什么叫迫不得已？我相信一个成年人只要真心想做什么，就没有人能够阻拦，能迫不得已地改变的东西，说明从一开始就不是特别坚决的。我就不说话了。等着他说。
他也不说。这样过了一会儿，我说我要走了，我要回家买菜做饭，我丈夫下班了回来就肚子饿。
他忽然站起来，大声说：“你走吧，你本来就不属于我的生活。”
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骨子里对这个人有怨恨，反正我当时就生气了。我说：“你从来没想过让我属于你的生活。当年你完全可以不走，完全可以离婚，你也是这么答应我的，可是你不是也没做到？你凭什么认为我就应该等着你回来，还跟你保持那种不明不白的关系？你想过对我负责吗？你要是没想过，就没权利指责我。我要回家了！我丈夫要吃饭！”
我转身就走，他一下子冲到门边上，一把拉住我的胳膊，恶狠狠地问我：“你是不是特别恨我？”我说不是，我恨我自己看不明白一件事情的本质。
在酒店的大堂里，他问我最后一句话：“那些小枕头呢？你不想让它们变成一个大的？”我说：“以前想，以前天天都想，现在不想，我把它们都扔了。没用的事情，以后我不会想，我知道想了没用，你也别想没用的事情。”
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。残酷吧？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变成这么残酷的一个人的，可能最后把感情的事情想明白了的人，都是这么残酷的。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懂得珍惜生活中应该珍惜的东西。
我没告诉我丈夫这些事情。那天回到家里，我躺下就睡着了。醒过来，天已经黑了。正好要做饭的时候，我丈夫回来了，他看见我特别疲惫，就不让我做饭了，带我出去吃，他说：“你可不能累坏了，我知道你是不适应肚子里突然多了这么沉的一个孩子，对吧？”
我丈夫领着我出门，我看着他锁门的背影，当时我忽然就哭了。他回头看见吓了一跳，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？要不就是孕期综合征，孕妇都喜欢闹小脾气，肯定是嫌他回来晚了……他一边唠叨一边哄我。
我们走在路上，我问他：“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？”他说：“废话，你是我老婆，以后你是我孩子的娘。我不对你好，对谁好？”
那时候我就想，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，所有的恩怨也都不存在了。一个男人对你好，因为他把你当成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；一个男人对你不好，一定是因为你还不够重要。女人要去做男人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，不在乎你的人，你也不要去浪费精力、浪费感情在乎他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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