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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的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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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：2006-06-2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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双休日下午，我正在书房里写作。忽然，母亲在窗外唤我，我打开门问什么事？母亲说我刚才搂柴禾手掌上扎了一口刺，左手挑右手不太习惯你帮我挑出来吧。我说别人都烧煤有些人还开始用液化气了，你还砍什么柴哟。母亲说，烧柴有烧柴的好处，现在砍柴容易，上山砍柴可以劈出路来，不然清明扫墓时路都觅不到了。在田坡上砍茅草既刨光了陡坡又砍了柴禾，再说烧柴不要本钱，烧出来的灰又少，而且可再育韭菜。用液化气不太安全，烧煤垃圾又多，你看村前的石涧快被他们倒的煤灰填平了。
母亲在走廊上的小凳上坐下来，我遵命接过她手中的针，蹲在她跟前帮她挑刺。当我看见她伸出的右手时，我惊呆了。这哪里是手？分明是干枯的树皮和树根。褐色的掌心里纹痕和裂痕纵横交错，皮肤有茧厚而粗糙，象一块干树皮，五个指头几乎无肉关节隆隆凸起，已削瘦到皮包骨头，真象树根，由于长年累月在田里和菜园耕作，能让人嗅到手上的泥土味。以前自己年幼母亲年轻，后来自己又长期飘泊在外，所以，至今我三十岁了，还没有这样仔细端详过母亲的双手。而今，凝视母亲的手，如同俯瞰一片龟裂的稻田，真让人感到心酸。
母亲见我迟疑，便催我动手，我问母亲，您的手怎么会是这样的呢？母亲说有什么奇怪，乡下人多是这样的了。插田割禾砍柴种菜洗衣做饭，里里外外靠的就是这双手，由于现在是冬天，天气干凛，我早上要去河里洗衣，白天在地里种菜扒土，黄昏时到涧子里洗白菜韭菜，所以手就开裂了。
我又问母亲，您的掌纹好象与众不同，是怎么回事？母亲说我的掌纹是断掌，俗话说“男人断掌吃两赚两，女人断掌败光家产。”她又伸起手并拢指，说，你看我的手指缝隙好大，挣一点钱就漏出去了，所以我们聚不到财家里一直比加别人穷。我说母亲你太谦虚了，您平时那么节约舍不得吃穿，倒是您的三个儿子挥金如土败坏了家产。
由于母亲的手褐而厚，几乎看不清刺的位置，我挑了很久仍没挑出来。母亲鼓励说不要怕我疼，用力一点挑宽一点就可以挑出来了，我按她的教导去做，谁知竟挑出血来了。 我说妈妈，挑出血来了。
母亲说没关系，我的手哪天不出血？
我再仔细一看，在她缺乏保养树皮似的手掌中，那些密密麻麻深深浅浅有些已经开裂的缝隙里，果然渗有丝丝血痕。
是的，就是这渗满血丝的双手，多少年来一直在给予我和两个弟弟以呵护和爱抚，它曾拭去我们童年时委屈的泪水，也曾拭去我们幼稚时心灵上的尘埃，还为我们遮挡成长路上的风雨。这一切，我们做儿子的，是永远不会忘记的。
我帮母亲挑刺时，母亲忽然笑着说，你怎么搞的？中午的饭还留了一粒到晚上吃？写字又写到脸上去？说完，她用左手替我拂去嘴角残留的饭粒，并帮我擦拭右边脸颊上的蓝水痕。我忽然感到她的左手也是那样地粗糙，简直象一块粗红砖在我的面颊上磨来磨去，令我感到一阵疼痛，这痛不仅是皮肤上的，而且是心灵上的。
挑出刺，我又抬头看母亲，当我看见她爬满皱纹的脸和早生白发的头，想起她的手以及她才五十二岁的年龄，我的眼睛霎时模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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