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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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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：2006-06-2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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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寒料峭，乍暖还寒，已有绿意潜在园圃里。三三两两的老人围坐在花坛的石沿上。沐浴着春阳的暖意，述说着一生的沧桑和欢乐。笑里有泪，泪中有笑，很开心，很惬意。只可惜，其中没有我母亲。
年近古稀的母亲，住在偏远的农村，静守着老家的老屋。那片穷乡僻壤，记下了她一生的沧桑和守望。在那里她目睹过日本鬼子挥动的带血的刺刀，饱受过千层裹脚的摧残，经历过灾荒、瘟疫和水患。点着三寸金莲推过车、挑过担，开辟了让孩子们走出穷乡僻壤的路。把孩子们送进了闹市的高楼，自己却安守着老家的老屋。
多少次劝说都改变不了母亲的执着，无限的牵挂总令我心焦。每个假日都让我在开心和揪心的掺拌中度过。阴雨天害怕母亲摔到，寒冷天担心母亲感冒，冷时忧寒，暑时怕热。每次回家都满怀希望接母亲到我身边安度晚年，从而消除我的牵挂，免除我长途跋涉之苦。
周六，我又一次乘车回家，一路上想着接母亲进城的理由，这次，说什么也要把母亲接近城来。
老家的院子总是那么整洁，院子里新扫的痕迹上印着母亲的竹叶型的脚印，像一副抽象画。压水井静卧着，像一头刚卸了套的老牛。门前的石榴树泛出微微的青红，两排羊角葱钻出新绿的嫩牙。房后一行枣树，浅浅的砖红色的枝条上已经嫩芽初上。这枣树是父亲十几年前从几十里外的亲戚家移植过来的，往年父母都把红红的干枣捎给我们，让孩子们分享他们的喜悦。
去年冬季，父亲溘然离世，孤寂的老屋中只剩下孤单的老母亲。院子依旧整洁，植物依旧争春，但是，却凭添了几分清幽、寂寥。每次踏进院子总令我鼻翼间酸酸的。
我摆出所有让母亲进城的理由，其中也夹杂着对母亲固执的不解，边说边牵强的把母亲需要的几件衣物放在车上。然而，母亲仍旧颤微微的擦拭着古旧的家具，折叠着陈旧的衣物，无数边的擦拭着父亲的遗像。当我牵起母亲的手示意她上车时，母亲的手却从我的手中抽出，呆呆的站在那里，泪眼充盈的望着老屋，默念着：“有人才算家，没人住的屋子就不算家了”。我的牵强在母亲的执着面前显得苍白无力，我只好带着百般的无奈和无限的牵挂告别了母亲和老屋。
恹恹的心情使得我无心去接暂放在邻居家的女儿，爱人把孩子接回家来，他问女儿：“阿姨家好还是咱家好”？女儿说：“当然咱家好。阿姨家比咱家阔气，可不如咱家舒服”。问他为什么，她说不出，只是哝起小嘴强调自己的感觉。我从女儿的话里，似乎品出了家的滋味，悟出了老家对母亲的魅力。是的，家的感觉是最自由、最自主、最随便的，是感觉最舒服的地方。这种感觉是不能用贫穷和华贵衡量的。
连小孩都喜欢自己的家，何况是经历了风雨沧桑经营了一生的家呢？母亲的老屋里实在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，但其中浸润的情愫和故事，却是在别的地方千金也难买到的。这或许是令老母亲难以割舍的根源。歌德的名言预言了母亲的心思：“失去的一切总令人怀想，住惯了的地方，永远像天堂”。
理解了家的含义，也便理解了母亲的执着。深深的自责和自惭，让我明白：把自己的愿望和幸福观强加给母亲，用自己的方便去换取母亲的不便，是一种不敬不孝。我想把理解的心瓣留给老屋中的母亲，用细微的深沉的关爱滋养她，让她陪伴母亲安守着宁静自由的装满无尽故事的老屋吧！或许，这是对母亲孝心的最好印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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